艾尔扎克“啊”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上午阳光明媚,照进撒加眼里,却仿佛冷月凄清。
犹记得那天是九月十四,月亮将满未满。撒加从窗口望出去,月色竟是一片暗红。
是他们所中的毒“血色水晶”发作的原因么?传闻这种毒药产自西域雪山,霸道无比。纵是撒加武功绝顶,逼出毒来至少也要两三个时辰,而哈迪斯最是忌他,断容不得他活到那个时候的。
他抬头望一眼四周兄弟,众人武功多不及他,一个个神色委顿,内力差些的已是不省人事。
哈迪斯微微一笑,他本也是个出色人物,这一笑更添俊美。“怎样?没想到名闻天下的魔教竟败于我一人之手,哈哈!”
一旁的艾欧利亚怒道:“呸!你这个卑鄙小人!”
哈迪斯也不恼怒,笑道:“自古成王败寇,你还真是天真。今天晚上,你们便一起丧命于此吧!”说着右掌一翻,却是向撒加的死穴击下。
众人一个个虽看的分明,奈何身体动弹不得。撒加自知无救,双目缓缓合上。心中却想:若我一死,他也定不会放过其他兄弟,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一把长剑忽自门外飞来,真如闪电一般,却又了无声息,直袭哈迪斯后心。
但哈迪斯又是何等人物!长剑将触到他衣衫之际,已有所觉,纵身向左跃去,身子便如滑行水上一样,姿势曼妙无比,但这一掌,却终是未来得及拍下去。
长剑一击未中,转了一个圈,竟似长了眼睛一般,追踪而去。哈迪斯倒未料到这样,他手中并无兵器,匆忙中左掌拍出,这一掌劲力十足,击偏剑锋。但因出手仓促,又轻视了长剑锋芒,左手终被划出一道血痕,几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之上。
长剑虽被击偏,却不曾落地,直飞回到门口处一个白衣人手中,剑锋如水,犹带三分寒意。
哈迪斯暗自惊讶,不光为此人剑术,更奇怪他怎的未曾中毒?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医术剑法同臻高绝,叫道:“你是魔教右使卡妙!”
地上的撒加却叫道:“卡妙,退下!”一面勉力逼毒,卡妙剑法虽佳,但武功比起哈迪斯却是不及。且他因体质关系,内力不济,根本无法作持久战。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卡妙却似听而未闻,剑光如雪,向哈迪斯刺去。
哈迪斯认出是他,反倒放下心来,他亦知卡妙武功不是自己对手,又恐夜长梦多,于是加快出手,内力便似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卡妙内力本差,到第五十多招上,挨了他一掌,身子直飞出去。
众人惊道:“卡妙!”
哈迪斯大笑:“还有人出头么?江湖闻名的魔教右使,原来也不过……”
“如此”两字尚未出口,他身子一软,缓缓坐下,“你……你好狠,竟然在自己身上下毒!”
卡妙被他击倒后一直低声咳嗽,想是肺部已被打伤。此刻方缓缓道:“你不是善于用毒么?此刻倒解解看。”他被那一掌打成重伤,勉强说完这句话,也是动弹不得。
撒加等人方自明白,原来卡妙自知不是哈迪斯对手,又知他擅于用毒,寻常方法伤不得他。于是预先在身上下了毒药,待到哈迪斯接触到他身体,自然发作。心中皆是感念之及。
此刻厅中众人,卡妙重伤,其余人中毒。哈迪斯自知卡妙若在他身上下毒,定不会把解药再放在身上。且这种毒药他竟是解之不得。只得仗着一身精湛内力,运功逼毒。
这厅堂原是总坛重地,又兼深夜,寻常人等绝不会来。此刻谁先恢复气力,谁便是赢家。月影凄迷,残烛将尽,只衬得四围一片朦胧。
艾尔扎克只听得心头似火,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撒加苦笑一声,“后来我和哈迪斯同时恢复——说是恢复,也不过是有个两三成功力罢了。他自知事已难成,又深恨卡妙阻了他大计,竟挟了他逃跑。一路追赶之下,天明时在一处断崖边寻到他们踪迹。哈迪斯已死,旁边还卧着一具少年尸首,原是城户的家臣之一,名叫星矢的,武功原也平平,却不知怎地,阴差阳错,二人竟同归于尽在此。而卡妙,却是影踪不见了。
“开始时我们料想,或是冥宫的其余人等抓了他逃走?于是前三年便向这一面打探消息。但那日加隆见了你,又见到拉达等人,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我们猜想。想来这些年定是有什么隐情,才会如此。”
…… ……
这个晚上,艾尔扎克整夜不曾睡得。睁眼闭眼,眼前全是老师白衣持剑的清冷身影。却又模模糊糊,像是雾里看花,看不清楚。
第二日,他向众人作别后,起程出发。与大家相处三年,自也是感情深厚,撒加同时将魔教各处分舵暗点的联系方式告知与他,其余众人,也自有一番嘱托。
送他出门的人是修罗,他在教内任左使之职,事务繁忙,又兼生性沉默,与艾尔扎克来往并不多。艾尔扎克原以为他仍不会说些什么。却听得修罗道:“没事”。
艾尔扎克一愣道:“什么?”
“卡妙既未落到冥宫手里,天下也没几人伤得了他,他一定会没事的。”声音淡淡,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艾尔扎克心下感动,向修罗长施一礼,不多说什么,转身前行。
他想老师生性冷冽,或者在偏僻之处可以寻到,于是专拣些小城镇,但行了十几日,并不见一丝消息。
这一日将近正午,他寻了间小酒店打尖,迎门少女巧笑嫣然,虽是出身山野,却也风姿楚楚。他方想要些酒菜,却听得那少女向掌柜无奈道:“爷爷呀,里面那个酒鬼已经喝到两坛子上好的竹叶青了。醉成那样子,看他又不像付得起钱的,这可怎么办呀?”
艾尔扎克心中好奇,向店堂深处望了一眼,只见里面桌上果然伏着一个人,桌上横七竖八放了好几个酒坛子。那人一头宝蓝色长发也未束,纷乱披在肩上。一身衣服甚是破旧,早已洗得发白,勉强或可认出,当初的颜色似乎是石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