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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b】陌生人修复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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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味适中。男主双腿瘫痪。治愈风姐弟恋。
秦时音,什么都敢往家捡,捡回来个漂亮弟弟。姐姐浪迹情场好些年,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的时候突然冲动想停船靠岸。
沈南星,稀里糊涂地被捡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四下茫茫,小孩寸步难行。这种时候要不要大胆抓住身边人的手?
关于本文:第一人称女主视角;设定可以男生子;医理有限当没有也行;完全女强男弱。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3-06-03 20:44回复
    这层当个说明楼:
    边写边发,有点儿存稿,争取日更。
    我不用别的平台。会在这儿放全文。
    可以当成是两个自由职业的恋爱,女主是作家,男主以后会有适合他身体状况的工作。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3-06-03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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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捡到了
      我早晚有一天会觉得见到什么都往家里捡是个糟糕的习惯,但今天不是那一天。
      当对面屋檐下那个神情恍惚仿佛喝醉了的坐轮椅的男孩身边出现了两三个笑得不怀好意的混混时,我做出了所有像我这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有的反应:去管这个闲事。
      我打着伞穿过雨幕,直直地盯着那几个毛头小子。其中一个先注意到了我,连忙碰了碰自己的同伴——那家伙正在对那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男孩子拉拉扯扯。
      我撩了一下风衣,露出别在腰带上的短刀。
      他们显然只想找乐子,不想找麻烦。他们迅速地溜走了,走在最后的那一个不服气又不敢有脾气,故意撞了一下轮椅。男孩子的一条腿从踏板上落了下来,我才发现他没有穿鞋子。
      我收起伞,站到他的屋檐下,半蹲下去摆弄他的腿,帮他把那只脚放回踏板上。这期间他好像在看着我,但是又好像完全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孩子,你意识还清醒吗?”他白白瘦瘦的,很漂亮的一个人。我看不出来他的年纪,只觉得看起来好小,估计还在上大学。
      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一双眼睛像深井一样,望进去是愁苦的两潭。
      “我叫秦时音,我就住在附近,是个写东西的。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掏出钱包打开给他看。其实这一步良民自证大概是没什么必要,他看上去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或许就算我拎着一把电锯同时向他递去一只断裂的人手,他也会平静地握住它说“很高兴认识你”。
      他捧着我的钱包,默默地看着我的证件,没有接我的话。
      “你等一下要去哪儿?有没有家人或者朋友来接你一下,或者我送你过去?”我蹲在他的轮椅边,趴在扶手上耐心地看他。
      他把我的钱包一合,突然身子往前一倾,伏在自己的腿上,两手抱住脑袋,好伤心地哭起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可真会聊天啊秦时音。
      我在心里默默地抽了自己一嘴巴,一边去摸摸那孩子的头发、拍拍他的背,试图安慰他。他慢慢安静下来,居然就保持着这样看上去不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我能不管他直接走开吗?当然可以,我永远都有这个选择,但是我从来没有一次是真的给自己选了“就当无事发生”的那条路。
      我把风衣披在他的背上,短刀摘下来塞进轮椅后面的口袋里藏好,推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3-06-03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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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判断出他喝了什么、喝了多少。他身上酒味不重,但一直睡着。我把他抱到床上的时候都没费什么力气,很轻很单薄的一个小孩。
        他的衣服是潮的,或许在躲到屋檐下之前淋了雨。我怕他生病,拿了我的T恤来给他当睡衣,把他的湿衣服换下来,又去脱他的裤子。藏在布料下面的一双腿明显是病态的苍白细瘦,我本能地放轻了动作。
        他的腿好凉。直觉告诉我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和第一次捡到任何小动物的流程一样,我打开手机点开搜索引擎,只不过这次输入的不是“没睁眼的小猫怎么喂奶”,而是“瘫痪的腿很凉怎么办”。
        我谨慎地看了两三个按摩手法的教学视频,刚点开新一个,余光瞥见盖在那孩子腿上的薄被忽然抖个不停,迷糊睡着的少年眉头紧促,很难受的样子。
        抽筋了吗?
        我不得不立刻开始学以致用,掀开被子按住那双正在痉挛地颤抖的腿,一边揉捏摩挲一边用哄狗的语气念叨:“没事了喔,不怕,乖乖——”
        这小孩是慢慢平静下来了,倒惹得小本从门口挤了个脑袋进来,看我在叫哪个好乖乖。
        我对它使了个眼色,它用气音叫了一声,转头跑回客厅去了。我给我捡来的这位朋友掖好被子,抱着他的湿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3-06-03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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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洗衣机前的时候,小本一边拱我一边摇尾巴,眼神在问“那人谁啊”。
          “姐姐在外面捡的。”我拍拍它的脑袋,“他身体不太好,你温柔一点对他,不要扑他,好不好?”
          小本的表情在讲:“这还用你说?”养边牧有时候就是要承受这一点。
          我把卫衣和裤子的口袋都掏了掏,避免把客人的东西洗坏。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手机是三四年前的旧款了,但屏幕看起来是最近才碎的。开不了机。卫衣兜里装着钱夹,我打开来,透明卡窗的那一侧夹着一张模糊的拍立得,我猜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是他,旁边还站了一个高挑的男生,气质像那种运动型的阳光帅哥。他们靠得很近,站着的男生的手好像扶在他的背上。
          唔。
          洗衣机咕隆咕隆地运转着,我慢慢把钱夹里的每一张卡片抽出来看,把线索拼凑在一起。
          沈南星,孟潭人,上个月刚满20岁。但是现在已经上大四了,鹭川大学法语系(没想到,是直系学弟)。校外就诊会去三院。大概率是孟潭一中毕业的,前面拍立得照片上那另一个男生叫贺枫。
          ……这我倒是没想知道,但小伙子你可真是个情种啊!
          我默默地把手里这张贺枫同学的高中学生卡塞回原来的槽位。
          装现金的位置有一片鼓鼓囊囊又硬邦邦的凸起。我从那里摸出来一块金属小牌子,正面刻的是枫叶,背后写了沈南星的名字、血型、紧急联系电话。紧急联系人是贺枫。
          啊,这样说来,他们两个——
          阿黛开始骂人了,双黄静悄悄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诚哥在跑酷,毛毛溜进来找小本。
          猫主子们已经对我失去了耐性,我才想起回来之后一直在忙着照顾沈南星,还没给它们加饭请安。
          我停止了推理,赶紧出去应付它们。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3-06-04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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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3-06-04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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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坏的
              我被我的黑白闹钟舔醒。是早晨了。
              一边套上衣服一边去客房看看那孩子,他还睡着。
              我轻手轻脚地把轮椅给他推到床边,开始写留言条,告诉他我是昨晚在路边跟他搭话的那个姐姐,冒昧把他带回了家,现在我去遛狗了很快就回来,如果他醒了的话请稍等,我会带早餐回家。
              把这一页纸在床头柜上用他的钱夹压住,我回到了客厅,小本叼着绳子往我手里一塞,我认命地开始了作息健康的新一天。
              家里有现成的牛奶和面包,我买了一屉小包子和一袋豆浆。小本照常从早点铺子的常客妹妹那里讨到了半个蛋黄,妹妹喝了一大口粥,跟我说今天要考四则运算啦。我点点她的鼻子说加油喔。
              回到家时,我看到客房的门开着,浴室关了门,就知道客人已经起床了。我把买回来的早餐先丢到桌上,给端坐在进门的垫子上的小本擦干净脚,它才快乐地进屋去找猫朋友们。
              我把包子倒进盘子里,沈南星刚好从浴室里出来。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类似小狗崽子的短促尖叫,两手慌乱地去挡自己的腿。
              哎呀。
              我飞奔去沙发旁边扯了条绒毯,一个滑步溜到轮椅面前,把毯子给他盖在腿上,一边连连道歉:“对不起,你的衣服都湿了,所以我拿去洗了,现在还不知道干没干。不好意思,忘了给你准备裤子。腿会冷吧?先盖一下,我等一下找找看有没有你能穿的。”
              他局促地掖着毯子的边,从我密集的话语中岔出一句:“谢谢。那个……我叫沈南星。”
              “你好,南星。”我假装没有翻过人家的钱包,“真的不好意思,没问你的意见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喝醉了,我不敢把你单独留在街上。”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给您添麻烦了。”小孩有点儿紧张地绞着手指头,我却不合时宜地在想“他长得真好看”。
              “来吃早饭吧?”我拉开一把椅子,方便他直接把轮椅推过来,“不知道你习惯吃什么。包子是猪肉馅儿的,或者要面包和牛奶也有——”
              “包子就可以,谢谢。”
              他转着轮椅到了桌边,我把盘子推到他面前,倒了一碗豆浆:“加糖吗?”
              “谢谢,两勺。”他夹起一个包子来。
              “喜欢吃甜的?”我顺口问,一边挖了两勺绵白糖到碗里,搅匀了之后把碗递给他。
              “……嗯。”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碗时眼圈红红的,这情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上来的,好汹涌。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愿意说的话,可以跟我聊聊。”我试探道。
              沈南星闷头又喝了几口豆浆,眼泪和碗底几乎是同时落在桌面上:“我跟男朋友分手了……”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3-06-04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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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哭就停不下来。
                我们从餐桌旁转移到了沙发上。起先我还尽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是他哭得好可怜,不知不觉间我就抱住了他的肩膀,而他也像走投无路的小兽一样往我怀里缩。
                他确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昨夜说的没地方可去不是醉话。他的身体住宿舍不方便,这几年住的是男朋友(或许该叫前男友)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昨天大吵一架之后跑出来,再回去估计就是收拾行李,住是不可能再住下去的。
                五年。他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哭得好大声。是心肠已经逐渐糙起来的成年人都需要花一阵子疗伤的时间跨度,对学生仔来说大概像一辈子了,所以我知道他真的好痛。
                贺枫,他们的故事从高中入学报到的那一天开始。无障碍坡道的入口临时堆了半车教材,几级台阶把坐轮椅的孩子困在了教学楼外,他揪着崭新的校服裤子视死如归地盯着水泥地面,正做着爬进楼去的心理建设,骑士路过拯救了落难少年。这骑士碰巧和他一个班,两个来得最早的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聊来聊去,做了同桌,有了后面一整段缘。
                那种氛围让人很难不痴迷。对方是开朗又温柔的班级明星,太阳的光芒却只为他一个人点亮。他体弱嗜睡,自习课多半是趴过去的,贺枫会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轻轻给他披上。他没法去食堂跟人挤,贺枫会打饭回来陪他在教室吃,有别的事要忙的时候就专门拜托朋友给他送饭。体育课他是不上的,贺枫说他应该多晒太阳,总把他带到球场边去看自己打球。
                他第一次见贺枫发火和贺枫跟他表白是同一天。别的班来拼场的几个男生打球动作很大,打完两边起了争执,推搡间撞翻了他的轮椅。他猛一下摔在地上,激得瘫腿当场痉挛发作,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禁了。本来在两头劝和的贺枫忽然发了狂,捉住人就打。
                那天贺枫要陪他去卫生间换裤子的时候他死活不肯,急得直掉眼泪。小孩儿爱面子,他接受不了被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几乎要觉得自己残废的身体恶心。贺枫看他哭了,忽然把他搂在怀里,说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喜欢你啊,这些事情你不用避着我,我可以照顾你的。我会永远照顾你,好不好?
                “好个屁!男人的嘴不如我这破腿。他家‘永远’就这么长——”沈南星抹了一把眼泪,愤愤地讲,“我祝他永远活着!”
                “您还挺友善,还给人留了五年。”我看他情绪和缓了一些,赶紧暗示小本来帮着哄哄。
                小本跳上沙发,把脑袋往他腿上一搭,摇起了尾巴。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3-06-05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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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挠着小本的耳朵,讲起这一段青春爱情故事最后的俗套结局。他们一起考到鹭川大学,在校外同居,和所有年轻的小情侣一样生活,但他们终究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者说他和其他人不一样。贺枫到底还是在长日相处中的某一刻厌倦了他。
                  去年秋天贺枫带他回家吃饭。贺枫是鹭川本地人,只是高中在孟潭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家长,他好紧张。
                  老式的机关家属楼没有电梯,贺枫抱他上了楼,贺家妈妈热情迎接的脸上看不出破绽,但一下子就把儿子扯进厨房去帮忙,好大儿也完全顾不上爱人的轮椅还在单元楼下等着搬。他等于是被困在了沙发上,正捧着茶杯百无聊赖,隐隐约约听见厨房里的声音高起来,贺家妈妈说你玩儿了几年也够了吧,真的想跟一个瘫子结婚吗?咱们家是传统家庭,你总得要孩子吧,他那样的身体能生吗?不想这些也得想想你自己的前途,他能帮上你什么,你说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是不是?你爸爸那个领导的女儿——
                  “我当时恨不得爬出门自己滚下楼去。最后没敢,还是怕疼。”他低下头去吸狗。
                  那次之后他看贺枫好像就变了,频繁夜不归宿,问起来就是做实验搞论文,或者跟同学一起准备校招面试,又或者是社团聚会。他没有立场和理由说不要去,他不可能阻止人家过自己的正常生活。有怀疑吗?当然有。可是贺枫在家的晚上,只消钻进被子里把他轻轻一撩,他又什么都信了他。
                  直到前天夜里,他在淋浴间里不小心滑下凳子,摔到了腰,疼得动不了,躺在那里被水淋了一个小时才等到贺枫回家。贺枫抱他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小脾气,说你怎么老是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外面有人——
                  贺枫脸一冷,说你别无理取闹,把他往床上一扔。后背砸在床垫上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这一下震得他的腰好痛,心里还要更痛一些。
                  没过一会儿贺枫就端了热牛奶来道歉,说社团吃散伙饭自己心情不好喝多了。他当然是不好再说什么,就只说洗个澡早点睡吧。贺枫脱了衣服去洗澡,他靠在床头一边揉着腰一边找手机。掀开衣服堆时,贺枫的手机掉在床上,屏幕上正弹出一条消息,是备注“宝贝”的人发的:『哥哥到家了没~~』
                  “他倒是承认得快。然后就是吵,互相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在那个房子里呆不下去,天一亮就出门了,在外面晃了一天……最后碰到了你。”他总结道。
                  “还疼不疼?”我忍不住问他。
                  “刚分的,肯定疼啊。”他叹了口气。
                  “是,确实。但我是想问……你不是说摔到腰了吗?好点儿没有,现在还疼不疼?”
                  他怔怔地看我,眼泪像涨潮一样漫起来。泪水决堤的一刻,他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3-06-06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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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全推倒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等沈南星哭够了,我轻轻地问他。
                    “我不知道。”他垂下眼去,随手拨弄着自己的腿,“我都没有人可以问一问……我除了上课几乎不出门的,没有亲近的朋友。我也没有家人了。我初中的时候出了场车祸,我的腿成了这个样子,而我的妈妈们都……之后一直是我姨妈在照顾我,但是前年她生病过世了。”
                    你这个薄弱的社会关系让人很难放心啊。
                    我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了。
                    他乜我一眼:“怎么,你怕我想不开?”
                    “主要是怕你在外面遇到坏人。不过这个也怕,你说得对。”他腿上的毯子被小本蹭歪了,我去给他重新盖好。
                    他忽然捉住我的手,低声道:“我不是没试过。”他翻过手腕来,我看见一道伤疤,疤痕已经褪成了浅色,但从长度和两侧缝针的痕迹来看,当年一定是很大的一个伤口。
                    我用手掌轻轻盖住他的伤疤,我不忍心看。他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温和乖巧的柔弱外表撩开了一条缝,影影绰绰地露出后面好大一个冒着冷风的黑窟窿。
                    “我不是那种很坚强的小孩啊……我十岁的时候,晚上做了噩梦还会去我妈和我娘的床上挤。我娘早上会给我煎心型的鸡蛋,晚上下班给我带当季的零食。我妈有这么厚的一本日记,里面记的全是我……我怎么受得了嘛!我连她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突然像是自我辩护一样地讲起来,一边想抽回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放开他的手。
                    他也没有坚持要逃。我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说不好他在想什么,我反正是在想有没有哪个带锁的抽屉可以把家里的利器都藏起来。
                    噢,我已经在想这些了吗?那么……
                    “要不要住我这里?”我脱口而出,又谨慎地打上一长串补丁,“啊,你不是说你没地方住了嘛,剩这两三个月找学校安排大概也比较费劲?我这边客房反正也是空着的。你要是有事要去学校,我可以送你,或者地铁公交也还算方便。”最后心虚地兜上一个底,“我不是坏人,真的。我也是鹭大法语系毕业的,看不得学弟学妹受苦。”都是实话。但是不像什么正常人。虽然我也不是吧,但万一人家是呢?
                    我和毛毛、双黄、诚哥、阿黛它们中的哪一个都没解释过这么多。不需要。我一伸手小流浪就会靠过来,这些年我捡过三只狗、十只猫、两笼仓鼠、一只刺猬、一对兔子。
                    要是这种吸引生物的魔力也能作用在——
                    “好,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要麻烦学姐了。”
                    我抬眼看他,他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来,很坦然很平静的样子。
                    噢,看来我们学外语的多少都有点儿疯。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3-06-06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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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时我把我的人生轨迹主动给沈南星报了一遍,确保我们是在信息对等的情况下成为室友,当然亲密关系那些对纯情少年来说太难想象的部分先按下不表。他很喜欢听我讲捡到猫的故事。
                      “小本也是捡的吗?”他放下筷子揉着搭在他腿上的狗头。
                      “算是吧,不过大概不算自己捡的,它是别人扔到宠物医院门口的小病狗。当时我刚捡了毛毛,带毛毛去医院检查,就听到前台小姐姐在讨论这个小可怜。我一看就喜欢上了。谁能想到啊,老天爷,拎着一只猫崽子进医院,交了两份医药费出来。”我拍了拍小本的毛屁股,“哎,你让哥哥先好好吃饭嘛!”
                      小本甩甩尾巴,在地板上趴下了。
                      “看这样,当时是治好了?”沈南星重新拿起筷子来。
                      “是。你看这多好一个宝贝儿。”我剥了个橘子,喂它一瓣。
                      直到下午沈南星的衣服还没干透。我找了自己的衣服裤子给他,孩子关在卧室里换好了出来,裤腿长了一截,在脚踝处乱七八糟地堆着。
                      我很自然地蹲下去给他把裤脚挽起来,问他要不要穿鞋。
                      “有合适的吗?我穿39码的。”他垂眼看着我给他整理裤子,脸上有点儿微微泛红。
                      “巧了嘿,我就穿39的。”我起身去鞋柜里翻了双新的运动鞋出来。
                      帮人穿鞋可能还是太过亲昵了些,于是我只是把鞋子递给他,看着他扯松鞋带,把小腿搬起来架在膝上,给果冻般软绵绵地晃着的脚套上鞋子,再把腿拎下去。另一边也是一样。
                      我换了鞋,把车钥匙塞进外套口袋,拎上了门口贴墙站着的半打纸板箱。
                      我们一起去他之前住的地方收拾东西。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3-06-07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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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冤家路窄。临走前在路边碰到贺枫,丫还挽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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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死人居然还朝我们走过来,不知道他跟姑娘说了什么,她留在楼门口低头玩手机。
                        贺枫的眼神把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还看了一眼我的车。真俗啊这人。
                        “南星,这位是?”贺枫的语气是礼貌的,表情——唔,我不太能客观评价,我看见他就烦。
                        “我姐姐。”沈南星看起来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
                        贺枫明显愣了一下,有点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眯起眼看他:“哦?你之前怎么没提过你在鹭川还有个姐姐?”
                        “你也没提过你在鹭川还有别的好妹妹。”
                        要是我是完全置身事外的路人,我可能会为沈南星这句巧妙的回嘴鼓鼓掌。但我现在算是自己把自己撂进去了,满心想着贺枫怎么还不滚开,不要在这里烦沈南星了,他需要回家休息啊——
                        贺枫的脸色有点难看,说出来的话更难听:“我好歹是花了几个月才谈上新人,你一晚上就爬了别人的床?”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沈南星眸色一暗,手指捉紧了轮椅的扶手。
                        “做了还不让人说吗?人家的衣服都穿上了,以为我认不出来?你浑身上下哪一件不是我买的!”
                        我已经准备挥拳头去打贺枫的下巴了,沈南星的腿在这时忽然痉挛起来,抖个不停,一只脚的鞋子都在踏板上蹭掉了。他痛得僵在轮椅上,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绝望的神色来。我猜他一定不想让贺枫再看到自己脆弱无助的样子。
                        我单膝跪在轮椅前面,帮他按住腿,一边揉一边轻声哄他。打包闲聊时他跟我讲过他是一痉挛就会神经痛的体质,情绪不好的时候发作得更厉害。
                        他眼睛湿湿地望着我,我安慰地摸摸他的膝盖。他的腿终于不抖了,我捡起鞋子来,握住他的脚,小心地帮他套回去。
                        照顾好了沈南星,我站起来转过身,直面着贺枫:“你还有什么屁要放?”
                        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我平时随便说两句话就能镇住。眼下我是直接把敌意摊开在他脸前面的,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又看了一眼被我护在身后的沈南星,好像还有什么关于我们关系的混账话想讲。
                        “我劝你管好你那张嘴,现在不该说的话,以后也不要说。如果你打算出去编排说沈南星跟别人如何如何,先想想清楚,你眼前这个‘别人’看上去会不会放过你。”我朝他逼近了一步,“姐姐也是本地人,该有的不该有的朋友比你多。你小心着点儿,老老实实守好你那点儿‘前途’,别再来打扰沈南星。”
                        贺枫脸色发白,转身逃一样地快步走开了。
                        沈南星对我的越俎代庖不予置评,直到车子驶出小区,他才幽幽地问了一句:“姐姐,你是不是真的杀过人?”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无比诚恳地讲。
                        “……能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姐姐!”
                        “我发誓。”
                        “你发的哪门子誓啊!”
                        我用余光看他,他嘴上在吵,但脸上一直笑,是心情好起来了的样子。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23-06-08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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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光速在群里警告朋友们:我室友要一起吃饭,是个乖小孩,不许撩他。
                          「ohhhhhh——」许橙阳立刻开始起哄。
                          「多小?」毕安敏锐地问。
                          我说二十岁。
                          「哦哟哟哟哟!」松呈也起哄。
                          「你心动了?」毕安笑他。
                          我立刻拦截话题:「总之你们表现好点儿,别吓着人家!」
                          许橙阳咔嚓发了一张截图,是毕安那句:「你心动了?」发完还拍了拍我。
                          真是惹不起,这群野蛮朋友。
                          我把手机丢在桌上,打开橱柜把电火锅搬出来,再去数碗筷。
                          沈南星溜进浴室去洗漱了,出来之后特地绕到我面前,磨磨蹭蹭地摆弄着桌上的碗,但也不说话。
                          我停下来看他,孩子套了件抹茶色的卫衣,卷翘的头发看得出是细心梳过的,下面配了条磨白的浅蓝色牛仔裤,他有点儿紧张地摸摸自己的腿:“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奇怪?我觉得这条配衣服好看一点,但是……”
                          “确实好看!”我真诚地讲,一边递了一把筷子给他。他松了口气似的,开始绕着桌子给碗上摆筷子。
                          我完全不会觉得他的腿看起来奇怪。在我眼里他很漂亮,哪里都好。
                          ……他会为了见我的朋友好好打扮一下耶,他好可爱。
                          我可能是不自觉地笑起来了,因为沈南星突然转到我旁边轻轻撞了我一下:“你笑什么呢?”
                          “我笑是因为觉得我的室友很好看。”我伸出手去,手掌悬在他的头顶前方,暗示他来给我摸头。
                          “我又不是小本!”孩子不接我的茬,笑嘻嘻地退开逃走了。
                          他今天看起来好开心。我虚张声势地追他,他一路逃向客厅,小本从睡垫上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我们。
                          逃到半路,沈南星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回头让他偏离了行动轨道,一不小心轮子就撞在了茶几腿上。惯性让他的身子往前一闪,虽然抓住了轮椅扶手,一只脚却从踏板上跌了下来,脚掌撞在地上,带得整条腿立刻抖个不停。
                          我忙去握住他的小腿,一边按摩一边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按着膝盖,轻轻摇了一下头:“没事,这次不是很疼。”
                          “真的?”我仰起脸来看他。
                          “真的。”他勾了勾唇角。
                          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他微微一惊,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又看看我,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了。
                          我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以表安慰,从地板上爬起来去开门。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4楼2023-06-11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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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朋友们虽然会嘴不饶人地闹我,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文明礼仪层面上都还是顶级水平的好青年,谁也没有对沈南星坐在轮椅上这件事给出额外的关注。话不停的许橙阳一定要说一句:“时时你哪儿找到的这么漂亮的室友!”搞得沈南星一下子红了脸。
                            “妹儿,多喝酒,少说话!”我拎过松呈手里的兜子,抽了瓶她喜欢的莓果啤酒塞给她。
                            锅底烧开的时候,朋友们已经喝到了第二瓶,只有我和沈南星在喝小饮料——我悄悄问了他的量,他不好意思地坦白说遇见我的那天晚上其实只喝了一听果味的预调酒,结果就醉成了那个样子。我是不敢让他再喝,就陪他喝点汽水。
                            这当然也被在酒精的作用下越发猖狂的朋友们调笑了。毕安问我是要退隐江湖了吗,松呈说我们大姐头哪里去了——
                            “行行好,朋友们,南星已经开始怀疑我杀过人了,不要再给孩子更多佐证了!”我迅速看了一眼沈南星。心情蛮复杂的,一面想把话题多抛给他,一面摸不准哪种尺度和方向会是他聊天的舒适区。
                            他居然接住了:“很难不怀疑啊,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带着刀?”
                            这下是我的老朋友们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了。得。我两头都得解释。
                            “听我讲!就上周嘛,阿呈家不是要砍掉院子里的几棵树?然后我就去砍了些枝子回来打算扎猫爬架,对吧?”松呈点点头,“然后回来路上碰到玫玫,玫玫说最近在探索新的手工类型,求我把这个事儿给她玩,就把树枝要走了。”艾玫也点头,“所以,刀就是我砍树枝时候用的那把!天地良心,我遵纪守法!”
                            大家乐得不行,我翻翻眼睛,趁他们笑把他们下的肉全夹走。
                            吃了两口突然想起来觉得哪里不对,凑过去小声问沈南星:“我以为你那天醉得不行,原来还看见了我的刀?”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抿了一口汽水。
                            这小孩……那天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我的,在我靠近他之前?不会觉得先出狼窝又入虎穴吗?怎么也不逃……
                            我不知道他是醉得没有力气反抗了,还是意志上就没有打算平安地度过那一夜。不管是哪一种,想来都让我心悸。
                            冲动之下,我伸手去捉起他歇在腿上的手。
                            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出乎我意料地,他曲起手指,轻轻回握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想确实是我一时脑热了,有些过去的事情大概也没有重提的必要。有什么用呢?他现在是平静舒适的,那我何必再讲当时。
                            在心里吐了口长气,我望着他的眼睛,讲:“我真没杀过人。”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拽着我的手晃了晃:“好,我信你!”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6楼2023-06-12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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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一次尝试
                              那一顿饭下来,我发现沈南星确实是性格很风趣可爱的小孩儿,对人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讲话又挺好玩儿的,我的朋友们都和他聊得不错。
                              事后他说,可能是因为他不出门,平时经常活跃在网络上东看西看,就基本什么话题都知道一点儿,也比较会接梗。但社交场合对他来说还是耗神的事,那天的余下时间里,他一直抱着阿黛躺在沙发上睡觉,几乎不讲话了。
                              我像在城市之外步行丈量围墙,边走边画,慢慢也摸出了些轮廓。大约一对一的交流是在他的舒适区里的,反正他没有哪次表现出被我累到的样子。
                              我悄悄地调整了一些生活习惯和家中布局,配合沈南星的行动。他自己是从来不提要求的,好在我善于观察。他要坐到沙发上的时候总得找好角度,很吃力地挪上去,于是我把茶几搬开一点,在沙发前留出一截足够他轻松停好轮椅的空间。他够不到高处的东西,我假装自己是突然心血来潮要收拾书柜,把书摊了一茶几,花了两三天时间腾出中间的一层给他。凡是我见到他顺手拿起来翻过的我的藏书,归位时我都放在了低一些的位置,当然我出过的两本书也给默默塞在同一层,我暗自希望他会看。以前我的书房是我的快乐窝,现在我几乎不在里面多停留,把一切事情搬出来放在公共区域做,因为他经常呆在客厅里。
                              我承认。细致入微,图谋不轨。
                              ——公平地说,也没有图什么太越界的东西。我就是想让他在我这里过得舒服一点,开心一点。
                              鹭川的春天是很漂亮的,有一天我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去哪里转转。他从书里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对我说好。
                              但他说不出想去的地方,他说都可以,反正他哪儿都没有去过,去哪儿都是新鲜。
                              我神情轻快地打开笔记本查本地春游攻略,心里又把那个男的拖出来剁碎一遍。四年,这孩子除了上课就是关在家里,他把他当什么,只需要随时等着自己逗弄的美丽的笼中雀?
                              “鹭川好玩的地方很多的,我慢慢带你去。”一不小心就又说出了这种许诺了长久光阴的话来,我差点咬了舌头,悄悄看他一眼,他倒是没有往心里去似的,只是合了书靠过来好奇地看我的屏幕。
                              ……明明和我用的是一样的洗发水,为什么他那么好闻?
                              我顺手捞起双黄来抱在怀里,用橘猫的厚实稳稳当当地压住我砰砰乱跳的心口,一边问他去公园野餐好不好。
                              他挠挠双黄的下巴:“好呀。”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8楼2023-06-13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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