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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病态】断断续续的雨水又总让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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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看到夏杨时只是轻轻拍了几下夏林的肩膀,然后一声长长地叹息尾随着脚步出去了。夏杨给弟弟端来一碗热汤,没有说什么就出去了。
  医院的长廊上挂满了白色的床单,他们在初春的微风中盈盈飘舞,夏林找到负责收款的小护士,她似乎是无法忍受医院冷清的工作环境,如一个怨妇般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不免让夏林感到烦躁,她却仍不住口依然喋喋不休地说如果你们早把病人送来就好了,她之前还用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乡里的庸医是不可信的。听到这句夏林觉得一阵飓风把空气抽走了,把光抽走了,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护士回头时发现夏林扭曲的表情,她赶忙跑过来摇晃着夏林的胳膊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夏林头脑中似有一口大钟在不停地轰鸣,他摆脱了护士的手,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她害怕地又跟了几步,终于听到那好似婴孩学语、含糊不清的内容——我把自己的亲娘害死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林里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157楼2013-07-31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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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夏林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邻乡的老医生家里。那时候老医生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婴儿绯红的小脸被爷爷呼出的雾气蒸腾着,鼻涕亮晶晶地挂在嘴边,被爷爷麻利地甩去,手里的一把拨浪鼓摇动的叮咚声不绝如缕,惹得孩子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院子里的雪水刚刚融化,铺在地面上被夏林踩得泥泞不堪,老医生在记忆里搜寻着与来人相匹配的脸型,可是夏林许久未剪的头发掩盖了老医生的记忆,他看到夏林狰狞的表情不安地站起来问:“你找谁?”夏林没有答话,他的眼睛在婴儿粉嘟嘟的小脸上来来回回扫视了一番,婴儿的小手凭空扑腾扑腾地抓舞着,嘴里嘟嘟囔囔地吹出了一长串的泡泡。
      夏林头脑中一片空白,胡乱拼凑着出一些词不达意的句子:“你给我妈用了假药把她害死了,你去坟头上给我妈磕几个头谢罪,你还可以继续抱你的孙子。”


    158楼2013-07-31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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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医生干瘪的脸上瞬间就被气愤给染上了猪肝色,他气咻咻地指着夏林的鼻子开口骂了起来:“老子从你没出娘胎就在东月镇的十里八乡行医,20多年来没出过一个差儿,你妈死了就赖我头上,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他突然爆发的嚷嚷声引来了左邻右舍,大家挤在门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看到夏林把医生手里的孩子抢来放在摇椅里,拉起医生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婴儿哇哇的哭声在屋里屋外飘荡开了,老医生干柴一样的手腕被夏林嵌在手里拖着往外走,老医生啐了夏林一脸的唾沫,那唾沫黏在脸上像是附在皮肤上的一块鳞斑。
        老医生几乎是没有任何准备迎接夏林那一拳,长年握一把重锤敲打石头的手也被磨炼得如石头一般坚硬。医生一个踉跄跌倒在泥水里,门外的人一阵悸动,大家纷纷跑过来解救医生。可是夏林的第二拳已经稳稳地击中了医生的左脸,众人听到下巴脱节的声响。医生向墙脚跌去,碰到了竖立在墙上的一排农具。


      159楼2013-07-31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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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倒地的医生,夏林蹲下不可抑制地号啕开了,他的声音沙哑,听到的人都不由得抻抻脖子,仿佛那声音渗透进了他们的肺腔里,压抑地让人无法正常呼吸。
          老医生被人拎起来的时候黏稠的血丝从脸上拉开了一道血帘,他额头上被农具的钉耙戳开了一个窟窿,血丝汩汩地往外涌。一些胆小的妇人的尖叫声像是一把纤细的针刺穿了空气,男人们慌忙把老医生抬出去,抬到了停在门口的拖拉机上。
          那鲜红的血丝染红了夏林的眼睛,他感觉眼睛里有大片的红色在膨胀,后来连呼吸的空气也成了红色的了,他觉得满嘴都是腥臭的血腥气。拖拉机的突突声提醒了他车上的医生可能死了,他趁乱逃开了人群,在泥泞的田野上甩开了一片稀泥。
          老医生被夏林打死的事情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东月镇。夏杨被警察传讯时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了警察的陈述之后他觉得自己胸前里一股热气在急剧膨胀翻转,顶着脑门让眼前一片黑暗,最后天旋地转地眩晕包裹着他、摇晃着他,然后他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160楼2013-07-31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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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后的夏杨发现自己躺在校长家的书房里,日光倾斜着射进屋里来,金黄的光柱裹住了飞舞的灰尘,它们沐浴着阳光上下翻飞,玻璃外的月琴在正往晾衣绳上搭着湿漉漉的衣服,月琴的皮肤柔软而又明亮,像是积雪反衬的白光,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重叠,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哭了。
            那段时间他不再说话,时常拿着那支裂开了缝的笛子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开春过后,门前经常会经过三三两两结伴上学的孩子,夏杨盯着他们手里的书包,内心被巨大的悲痛填满,它们在体内繁殖,常把他憋屈得流下泪来。
            夏杨在被远在南方的亲戚接走之前,在已是废墟的旧物里找到了母亲的簪子,那把簪子已经折断,光洁的簪子被大火熏黑,那夜的大火照耀着庭院,照着门房上贴着的对联,大火融化了砖瓦上的积雪,雪白的蒸汽夹着大粒的火星冲到几十米高才熄灭,夏杨抚摸着已经折断的簪子,像是一段时光在最柔美的部分被硬生生地撕开,从此首尾不相顾。夏杨在给校长和师母一一跪拜之后,含泪离去。
            开春后的学校恢复了往日的喧闹,那些孩子在墙角发泄自己的愤怒时发现了那副模糊的图案,好奇的孩子们用粉笔勾勒出一个女子对月弹琴的形象,喜欢猜测的学生跑过去拉来月老师指给她看,她脸颊涨红,扬言说以后谁在敢乱画,罚他洗刷正面墙壁。


          161楼2013-07-31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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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以后夏杨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又回到了我的故乡柴村,他在老屋的遗址上盖了两间平房挂起了诊所的招牌。我的老家柴村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医生。
              那时候我的小姑已经远嫁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杨医生终于没有等到那个幸福的时刻,有时候我想,所有的故事都不应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那样的生活像童话故事一样不真实,到我上大学要离开的前夜,杨医生向我袒露心声,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在那份回忆中或许我的小姑已经成为他的新娘,幸福甜蜜,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绕了这么远的路,杨医生终于将痛苦的圆圈画完,值得庆幸,他只花了30年的时间。
              几乎每一个村庄都会隐藏一个让人愁肠百结或者暗自垂泪的故事,在漫长而又有些混乱的生活里许多细节都已经被人遗忘,当有一天一个年老的婆婆躲在阳光洒满的角落里向你娓娓道出一个村庄的故事时,你会发现,那故事因为岁月的久远记忆的匮乏而不再完整,某些情节某些人物,都会被人为地缝补,因为针脚粗糙,那些逐渐清晰起来的补丁赤裸裸地展现在你的面前,可没有人会为一处细节而过多地计较,他们感叹人物的命运,在被时光打磨的细腻罅隙里,叹息声无处不在。
              柴村自始至终没有出过有能耐的人。我爷爷说:“你要把我们村的故事写给别人看?”我笑笑,说:“世上那么多新鲜事,有谁偏偏听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我依然执迷于那些隐秘的故事,我喜欢往那些如一堆朽木一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者堆里扎,在那里他们混浊的记忆偶尔会云开天日,那些隐秘的故事就像一座古墓一样被我发掘。我听到的最多的就是野狐鬼怪,其中以三婆婆讲得最为精彩,她常说自己的儿子在河上捕鱼时遇到那个身着白衣,通体潮湿如月光一样潋滟的女鬼,说她如何保佑儿子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我曾经独自一人在月河边上坐上一整个夜晚,蛙声聒噪,萤火虫盈盈飞舞,月光像是从银河垂下的瀑布,我躺在河边,把脚埋进水里,哗啦啦的流水声,搅拌着我所有的乡愁。


            162楼2013-07-31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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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焚烧
              [作者:徐衎]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63楼2013-07-31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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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澜涟漪下深藏着一座死火山,过往的种种被死死尘封深埋。直到有一天突然某一刻,火山死灰复燃,气势如虹地喷涌上升汹涌的岩浆,接着在深海中冷却,凝固成为诡异奇绝的固体,如时间般永恒驻留,等待下一次火山的复活喷发,继而是新一轮的覆盖,层层叠叠,日积月累,波澜不惊的海面下,铸就了庞杂盛大的浮雕塑像,我们称之为时间的浮游或者记忆的尘屑……
                  一遍一遍洗刷梳理回顾凝视聚焦遥想追忆重温,这一切和一个温润昏黄的词有染——“过去”。跨越山山水水四季变迁,那种看见一座山就非得想要攀爬过去一探究竟的年岁终究还是不复返了。
                  偏执的底色一直存在,适时出没,造就一些创伤疼痛。


                164楼2013-07-31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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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憾?下定决心跋涉去看春天,走过大段的路,最终才发现眼前已是深秋,寒冬腊月在不远处一呼一吸,吐纳着清冷的寒气。
                    对于年华的流逝,连篇累牍地叙述也只是惘然,敏感略带神经质的笔触,抵达了这层不为人知的隔板,身陷其中越描越黑,直至念旧情结深入骨髓病入膏肓。思念是一种病,清瘦寡欢的歌词被张震岳唱得何其热烈彰显……
                    念旧的人,过于自省,于是过分清醒。
                    “难得糊涂”的箴言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梅林,流逝的点滴被铭记,卷起铺天黄沙,在浩瀚的沙漠里踽踽独行,海市蜃楼和葱郁绿洲,谁比谁更残忍?
                    王家卫在多部电影里阐释记忆的得失,《重庆森林》是带着私欲偷窥般的快乐;《东邪西毒》则悔恨交加的隐忍对峙,和《阿飞正传》里的张国荣同气连枝——你不看我,我也绝不看你,你不给我机会,我也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粲然的音容笑貌下,嫉妒偏执悔恨的毒瘤蠢蠢欲动,包藏祸心的每个角色,在光影中肆意挥洒着湿淋淋的快意,打湿了戏子自己,也打湿了看戏的人……


                  165楼2013-07-31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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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而复始,四季一轮回。春天不紧不慢地降临。阿一说,丁香开了、樱花开了、油桐花开了、蔷薇花开了、桃花梨花更是开得繁盛闹腾。
                      空气多了一层毛茸茸的暖意,抵触着皮肤褶皱。春天的这份暖意,不张扬,也不示弱,像久久喷发的温泉退去后积淀下的那层铁锈色的土壤,像隔夜的茶水凝聚集结的绛红茶垢,都夹带着水滴石穿细水长流的耐性。


                    167楼2013-07-31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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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就是这样一个缓慢容易让人无可自拔的季节。一如记忆,凛冽的回忆带来的痛苦绝望或者喜悦愉快都是虚空的,然正因着这份虚无缥缈,人容易自个儿把自己撂倒了。已逝的乐与忧都被放大扩展得毫发毕现,顾影自怜,水中月镜中花,独孤求败活在孤独的世界,厮杀自己。
                        林青霞一遍一遍地重申自己的身份,时而“慕容嫣”时而“慕容燕”,身份的错置重叠,记忆的断裂拼接。水中的那个倒影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对手,永远固守在时空镜像下,与她对峙。娇容憔悴,时空叠加,她还是她,面对水中的她,称霸天下。
                        活得自我,活得霸道,天光乍现,玄关的一抹风掠过青丝,独孤求败也败在了自己无可复制的年华上,汩汩流水,奔涌朝前,携裹年华,义无反顾。


                      168楼2013-07-31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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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问,人的一生有多长时间在用于等待,在人潮汹涌的站台,在日光汹涌的大街,在夜凉如水的冷夜?等待的目标迟迟不出现,大风已经吹响呜咽的号角。一篮鸭蛋、一头毛驴,孤女在大漠中磨损着日复一日的青春。
                          当沧海桑田倒置其位,等待得眼枯见骨,等待着无泪可流,等待已经融进生命的骨髓,填满骨骼间的衔接缝隙,成为习惯成为信仰。等待的动机退居其次,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姿势,搔首踟蹰,惶惶不可终日。
                          生命在等待中孤独封闭,在等待中独赏风月,形同虚设。
                          烈日下的榆树大漠被天光拓印出明明暗暗的影子,浮云游走,留下驻足的依旧是固执不退缩的等!
                          寒暑交替,该来的冥冥中早已注定。四季更替,该走的也会井然有序地退场。在你的戏台上匆匆入戏,在你的戏台上徐徐谢幕,不急不缓,一阵风一片云,过去了也就再找不回来了。再庞大热闹的戏也会时过境迁,渐行渐远,最后留下的唯有自己。好像干瘪的稻穗残存的只有曾经饱满的印记,却早已脱离那个雨水丰沛的季节。雷鸣闪电,裂帛般,最好的年华香消玉殒,戏台轰然倾塌……


                        169楼2013-07-31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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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桃花再盛开,那个叫桃花的女人再也不能赤足,裸露水状的白皙,吟风弄月,追思山那头剑挑马贼的丈夫。逝去的过去了,带着森然的历史感,泛出寒光,遮天蔽日,日月黯然。
                            马头琴、洞箫、二胡,悲恸地齐声呜咽。
                            月下的大漠,颗粒黄沙生了踌躇,岿然不动。
                            流萤、摆渡、古木、断桥……循环往复的记忆终于停歇。
                            穿孔古旧的旌旗摇曳得森然,放了一把大火,浴火重生。
                            天圆地方日月光华,新的一天开始。
                            遗忘年月的火山,在年复一年的沉寂中,走向灭亡。厚重的浮雕缠绕浮游尘埃,久而久之形成美丽珊瑚。
                            卡尔维诺说,生命还在继续,死亡无可避免。
                            总有那么一个禁区,是我们不忍再触碰再开合,就像总有一些人我们不愿意再见,总有一些人我们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念念叨叨。
                            热带的日光洒向郁郁葱葱的玉米地,看守田地的少年,渐趋苍老,身后大片的庄稼,吸纳饱满的阳光,发出类似焚烧的动静,收割后的天地,真像是被放了把大火焚烧了一遭,狼藉一片,徒留灰烬……


                          170楼2013-07-31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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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 妖

                            [作者:白雪]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71楼2013-08-02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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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秦汉
                                少年秦汉第一次对于灾难的体验是在他六岁那年。
                                天空中残留着农历除夕特有的喜庆气息,鞭炮的炸裂,南绝岭人家隐约的灯火,暧昧而温情。秦汉站在自家大院中,仰着脸看夕阳中逐渐黯淡的云朵,他恍惚觉得他的灵魂轰然洞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击了他。他的心变得狂躁不安,他开始在院子中四处转着,然后他奔跑起来,任呼啸而过的风将他的衣衫掀翻。
                                秦汉最终在小镇中那条路的尽头停下,他蹲下身去,抓起两手的沙土塞满了双耳,他张着嘴,痴痴地摇着头,面色中露出了莫名的恐惧和对未来的感知。一群黑鸟扑着翅膀哗啦啦地飞过他的头顶,他挥舞着双臂高声呼喊着,远离我,远离我!他不知道,那时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苍凉的惊叹号。
                                秦汉呼喊着远离我,远离我。然而有些事情最终按照宿命的轨道席卷而至,宛如时光不可替代。


                              172楼2013-08-02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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